纽约时报：马斯克强势侵入联邦政府的内幕

在特朗普总统的授权下，埃隆·马斯克正对联邦官僚机构发动一场几乎无人制约的战争。

这位亿万富翁正引发重大动荡，他的团队横扫各政府机构，进行了一场私人势力空前炫耀权力的行动。

在马斯克进入政府工作的前两周内，他的手下已经获得了密不外传的金融和数据系统的访问权限，此举无视了那些警告他们正在违反既定规程的职业官员的意见。

他们迅速关闭了某些项目，甚至连一整个被马斯克盯上的机构也被整顿。他们向联邦雇员轰炸信息，暗示这些人懒散，鼓励他们辞职。

在特朗普总统赋予的权力支持下，马斯克正对联邦官僚机构发动一场几乎无人制约的战争——这一行动已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马斯克对至少六个政府机构的激进行动挑战了国会的权威，并可能触犯了公务员保护的规定。

对于反对他代表采取行动的财政部和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的高级官员，他们很快就被排挤在外。

而马斯克试图关闭美国国际开发署——这一外国援助的关键来源——的努力，更是在全球范围内引起了震动。

作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马斯克正以一支独特的力量横扫联邦政府，他试图在官僚机构上打上意识形态的烙印，并清除他和总统所讥讽的“深层国家”中那些人。

马斯克迅速采取的行动，他在政府面前拥有众多财务利益，这代表了一位私人个体空前展示权力的壮举。

这种迅速和规模之大令公务员们感到震惊，他们在加密聊天群中疯狂交换信息，试图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据两位要求匿名以便描述敏感讨论的官员透露，一些白宫高级工作人员有时也处于信息闭塞状态。

一位未获授权公开发言的特朗普官员表示，马斯克被普遍认为以一种几乎无人能控制的自主方式运作。

作为SpaceX、特斯拉和X平台的领导人，马斯克正以一种与他各公司员工熟悉的、昼夜不停的高强度工作状态开展工作，他身边围绕着一群年轻工程师，其中部分来自硅谷。

据一位熟悉情况的人士透露，为了让马斯克和他的团队能在深夜工作时就近休息，他已经在距离白宫几个街区远的联邦人事办公室总部内搬入了床铺，这一战术他曾在Twitter和特斯拉中使用过。

然而这一次，他拥有总统赋予的权威。特朗普曾对马斯克那种“先开火后瞄准”的冲动表示不满，但又公开称赞他。

特朗普周日对记者说：“他是个大力削减成本的人。有时候我们可能不同意他的做法，也不会完全按照他想走的路走，但我认为他做得非常好。他是个聪明人。”

特朗普先生赋予了马斯克先生对监管其公司和授予合同的官僚机构的巨大权力。

马斯克领导的一个削减成本计划，被政府称为“政府效率部”，他周六自夸说自己愿意在周末工作是一种“超能力”，这使他比对手具有优势。

他说：“在官僚机构里，几乎没有人会在周末工作，所以就好像对方整支队伍两天都离开了赛场！”

没有任何先例表明，一个政府官员能像马斯克那样拥有如此规模的利益冲突，其涉及国内资产和诸如在中国等地的商业关系等外国联系。

也没有先例显示，一个非全职雇员能够拥有如此重塑联邦人力资源的能力。

历史学家道格拉斯·布林克利（Douglas Brinkley）将马斯克形容为一位“独行侠”，拥有无限的发展空间。他指出，这位亿万富翁正在“超越监督”的状态下运作，并表示：“没有任何单一实体能够对马斯克进行问责。”

几位现任和前任高级政府官员——甚至那些赞同他做法的人——都表达了对如何应对马斯克这种几乎不受约束的状态的无奈。

在一次又一次的事件中，特朗普的官员们通常选择了让步，而不是试图阻止他。有些人希望国会能够重新确立权威。

特朗普本人在周一对记者发出了明显的警示：“埃隆不能也不会在没有我们批准的情况下做任何事情。我们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他批准，而在不适当的情况下，我们绝不会让他接近。”他补充道：“如果出现冲突，我们绝不会让他介入。”

然而，总统已经赋予马斯克对监管他公司并向其授予合同的官僚机构拥有巨大权力。

他不仅在塑造政策，还在决定人事问题，包括成功推动特朗普选拔特洛伊·梅因克（Troy Meink）为空军部长，据三位对他角色有直接了解的人士透露。

梅因克曾主管五角大楼的国家侦察局，该局帮助马斯克为SpaceX争取了一份数十亿美元的合同，以帮助联邦政府建设和部署间谍卫星网络。

自特朗普就职以来，马斯克及其盟友接管了美国数字服务局，现在改名为“美国DOGE服务部”，该机构成立于2014年，旨在修复联邦政府的在线服务。

他们还接管了联邦政府的人力资源部门——美国人事管理局（OPM）。

他们已经获得了财政部支付系统的访问权限——这是一项用来监控并可能限制政府开支的强大工具。

马斯克还对联邦政府由总务管理局（GSA）管理的不动产投资组合表现出了浓厚兴趣，并着手终止租约。据了解，与会人士透露，GSA内部领导层已开始讨论削减该机构预算高达50%的可能性。

也许最为重要的是，马斯克试图解散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该机构是政府负责对外人道援助和发展援助的主要机构。特朗普已经冻结了外国援助支出，而马斯克的行动则更进一步。

马斯克在周一凌晨1:54于X平台上得意地写道：“我们整个周末都在把USAID送进木屑粉碎机。原本可以去参加一些盛大派对的，结果干脆这么办了。”

马斯克的盟友如今计划向政府系统注入人工智能工具，用以评估合同并提出削减建议。据三位熟悉会议情况的人士透露，前特斯拉工程师托马斯·谢德（Thomas Shedd），他已被任命领导GSA的一支技术团队，周一告诉部分员工，他希望将所有联邦合同汇入一个集中系统，以便利用人工智能进行分析。

马斯克的种种行动令民主党人和政府监督组织既惊讶又忧虑。他们质疑马斯克是否正违反那些赋予国会最终权力设立或取消联邦机构、制定预算、要求公开政府行动以及禁止个人为自己谋取私利的联邦法律。

至少已有四起诉讼在联邦法院提起，旨在质疑他的权力以及新政府采取的种种行动，但司法审查是否能跟上马斯克的步伐仍有待观察。

《纽约时报》采访了三十多位现任和前任政府官员、联邦雇员以及与马斯克关系密切的人士，他们描述了马斯克在联邦政府中不断扩大的影响力。很少有人愿意公开发言，担心遭到报复。

“一旦国会和法院介入之前，埃隆·马斯克就已经把整个政府收归己有了，”一位在马斯克削减成本计划代表已取得控制权的机构内部工作的官员说。

马斯克表示，他正在进行长期以来该进行的改革。迄今为止，他的团队声称，通过取消联邦建筑租约和与多样性、公平与包容相关的合同等举措，帮助联邦政府每天节省了超过10亿美元，尽管他们提供的具体细节很少。

掌控资金管道

在艾森豪威尔行政办公大楼工作的员工们——该大楼曾用于美国数字服务局的部分运作——在特朗普就职次日发现一张写有“DOGE”的便条，贴在曾被用作该机构高级技术人员工作空间的一个办公室门上。

这是马斯克团队到来的最早迹象之一。室内散落着黑色背包，不少没有佩戴联邦雇员通常必备的安全徽章的陌生年轻人徘徊在走廊上。

这种迅速接管的方式与马斯克在私营部门所采用的策略相似，他一向是一位无情的成本削减者，奉行着“削得深一点，事后再修正问题”的理念。他经常敦促员工忽视他们认为“愚蠢”的规定，并以敢于承担极端风险著称，曾在将特斯拉和SpaceX推至破产边缘后，再将它们挽救回来。

在他当前的角色中，据了解，马斯克与特朗普之间有直接联系，他几乎不受任何问责或监督。他经常从侧门进入白宫，并突然出现在会议中。他与特朗普的首席政策顾问斯蒂芬·米勒（Stephen Miller）保持着密切的工作关系，两人都对大部分联邦雇员怀有蔑视之情。

有一次，马斯克曾试图在白宫住所过夜。他曾请求并获准在西翼获得一间办公室，但后来告诉别人说那办公室太小。从那以后，他对朋友说，他非常享受在艾森豪威尔行政办公大楼中那间奢华的“战时秘书处”套房中的工作日子。他的团队主要由工程师组成——其中至少有一位只有19岁——他们曾在X或SpaceX等马斯克的公司工作，但在政府政策方面经验寥寥，并正在寻求安全许可。

官方称，马斯克目前以“特别政府雇员”身份为特朗普政府服务，正如白宫新闻秘书卡罗琳·利维特（Karoline Leavitt）所说。这一身份通常授予那些基于私营部门专长为联邦政府提供咨询的兼职外部顾问。

白宫拒绝透露马斯克是否获得了一项豁免，允许他介入那些可能影响他个人利益的机构。而即使他获得了这种豁免，四位前白宫道德律师表示，他们无法想象这种豁免如何能覆盖马斯克所监管工作的全部范围。

利维特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埃隆·马斯克正无私地以特别政府雇员的身份为特朗普政府服务，并且他遵守了所有适用的联邦法律。”

马斯克告诉特朗普政府官员，为了实现他们大幅削减联邦政府规模的使命，他们需要获得对计算机系统的访问权限——也就是存储政府人员数据和详细信息以及代政府分配资金的管道。

据一位与马斯克讨论过此事的官员透露，马斯克一直在激进地思考如何大幅削减整个总统过渡期间的联邦开支。他在咨询了预算专家之后，最终盯上了国家基础设施中的一个关键部分：财政部支付系统，该系统每年代表联邦政府支付数万亿美元。

马斯克告诉政府官员，他认为如果能消除系统中流出那些虚假支付，就能实现预算平衡。对此他具体依据何种数据尚不明确。2024年联邦赤字为1.8万亿美元。政府问责办公室在一份报告中估计，在2023财年，政府在71个联邦项目中支付了2360亿美元的不当款项——其中四分之三是超付款项。

马斯克向财政部施压，促使其让步，导致上周经过数月酝酿的一场僵持局面出现，当时一位高级职业官员大卫·莱布里克（David Lebryk）拒绝给予削减成本代表团队访问联邦支付系统的权限。莱布里克因此受到行政停职的威胁，随后选择退休。正如《纽约时报》之前报道的，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随后批准了马斯克团队的访问申请。

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Scott Bessent）在马斯克被确认后不久就批准了马斯克团队使用国库支付系统。

财政部用于支付国家财政义务的专有系统，历来由一小群具有深厚技术专长的职业公务员管理。外界对像马斯克及其团队这样的外部人员入侵这一系统表示担忧，担心一旦出错，可能会导致关键政府付款未能按时支付，其后果可能包括福利支付延误甚至联邦违约。

利维特表示，他们迄今获得的访问权限为“只读”权限，意味着这些工作人员不能更改支付数据。

周一，民主党人表示他们将推动立法，试图禁止马斯克的副手进入财政部系统。纽约州民主党参议员、参议院少数党领袖查克·舒默（Chuck Schumer）表示：“财政部长必须立即撤销DOGE对财政部支付系统的访问权限。如果他不这么做，国会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另一个关键管道是联邦政府由美国人事管理局管理的人事数据库，据熟悉情况的人士透露，马斯克已迅速在该办公室施加了影响。至少有五名曾在马斯克团队中任职的人现在在该机构担任关键职务。

上周，人事管理局向约200万联邦雇员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提供辞职并获得支付直到九月底的选项。该邮件的主题行为“岔路口”，与马斯克在2022年末发给Twitter员工、提供遣散费方案的邮件主题相同。从那时起，马斯克在社交媒体上推广这一提议，并称之为“非常慷慨”。

马斯克还在研究总务管理局（GSA）的运作情况，该机构负责管理联邦不动产。上周，马斯克在一次陪同其年幼儿子（他为其命名为“X Æ A-12”）和一名保姆的访问中，与该机构的新任代理管理员斯蒂芬·埃希基安（Stephen Ehikian）进行了会谈。

会谈结束后，据熟悉讨论情况的人士透露，官员们讨论了一项削减50%开支的计划。埃希基安在另一场会议中告诉工作人员，他希望他们采用一种叫做“零基预算”的方法，这种方法是马斯克在收购Twitter及其其他公司时所推行的。其理念是将一个项目或合同的支出降至零，然后再争取恢复任何必要的资金。

造成创伤

曾在特朗普第一届政府任职并再次被特朗普提名领导管理与预算办公室的拉塞尔·T·沃特（Russell T. Vought）曾公开谈论特朗普团队拆解公务员制度的计划。

"特朗普先生选中的管理和预算办公室负责人罗素-沃特（Russell T. Vought）在 2023 年的一次演讲中说："我们希望官僚们受到创伤性影响。

沃特在2023年的一次演讲中表示：“我们希望官僚们受到创伤性的影响。当他们早晨醒来时，我们希望他们不想去上班，因为他们越来越被视为反派。”

马斯克曾为获得预算办公室的职位（目前正等待参议院确认）极力拉拢沃特，他也重复了这种论调，将职业公务员及其所在的机构描述为敌人。

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负责管理民间对外援助，被马斯克在周日的多篇帖子中称为“邪恶”，而他在另一篇帖子中则写道，“职业的财政部官员每天每小时都在违法。”

马斯克在2022年收购Twitter期间曾采取类似策略，他将该公司前管理层描述为恶意的一方，称许多员工无能且反对他的目标。在“因故”解雇Twitter高管并扣留他们的离职补偿时，马斯克指责他们中的一些人存在腐败行为，并在公开帖子中对他们进行人身攻击。

马斯克及其团队的战术让公务员们心神不定，担心发声会遭报复，对未来和生计感到迷茫。

据美国官员透露，1月27日，马斯克团队进入位于华盛顿市中心罗纳德·里根大厦内的该援助机构总部及附近附属楼。

两位直接了解该活动及机构内部运作情况的美国官员称，该团队要求并获得了该机构财务和人事系统的访问权限。

在此期间，该机构的一位代理管理员将大约60名高级官员置于有薪休假状态，并发布了停止工作令，导致数百名享有全职雇佣和健康福利的承包商被解雇。

在南苏丹，人们用 U.S.A.I.D. 的袋子运送食品援助。到周一，该机构实际上已经瘫痪。

到周六，该机构的网站已消失。而当天，当两位顶级安全主管试图阻止马斯克团队成员进入一个安全区域以获取机密文件时，他们被置于行政停职状态。

马斯克团队的一名成员凯蒂·米勒（Katie Miller）在X平台上表示，“没有人在未经适当安全许可的情况下访问任何机密材料。”

到了周一，美国国际开发署实际上已陷入瘫痪。马斯克在周一早些时候于其社交平台的直播中表示，总统已同意“我们应该关闭它。”

秘密文化

马斯克的团队优先强调保密，除了大约40名在就职日时参与该行动的人之外，他们几乎没有对外分享任何信息。

这位亿万富翁曾转发消息指责有人试图“dox”（即公开其助手的私人信息）——当助手们的名字被公开时，他声称这是“犯罪行为”。

这种不透明加剧了公务员群体中的焦虑。许多政府各部门的员工表示，他们曾被马斯克的代表采访，而这些代表拒绝透露自己的姓氏。

马斯克的助手们也拒绝亲自回答问题，一贯将这些会谈形容为“单向采访”。

一些接受采访的工作人员被询问他们正在从事哪些项目，以及该机构中哪些人应该被解雇，据熟悉谈话情况的人士透露。

一位总务管理局员工在内部Slack群中写道：“我的印象并非出于支持或真正理解，而是充满了怀疑和质问，”描述了这一采访过程。

周日，人事管理办公室总部外的抗议活动。马斯克先生很快就在该机构发挥了自己的影响力。

马斯克团队中的一些年轻员工穿着相似的制服：在T恤外搭配西装外套。

在总务管理局，一些工作人员开始称这支团队为“鲍勃们”（the Bobs），这是暗指电影《办公室空间》中那些负责裁员的管理顾问角色。

马斯克的许多副手同时在多个项目和不同机构中工作，他们使用不同的电子邮件地址，并出现在不同的办公室中。

例如，23岁的前SpaceX实习生卢克·法里托（Luke Farritor）就是其中一位，据了解，他被授予访问美国国际开发署系统的权限。

记录显示，他还在卫生与公共服务部秘书办公室担任“执行工程师”，同时在总务管理局也有一个电子邮件账号。法里托未对置评请求作出回应。

马斯克的助手，包括法里托在内，据一份《纽约时报》看到的文件显示，已请求访问控制合同以及每年支付超过1万亿美元款项的医疗保险与医疗补助服务中心系统。

该团队向马斯克的长期顾问史蒂夫·戴维斯（Steve Davis）汇报工作，戴维斯曾协助领导X和SpaceX的削减成本工作，并在多个联邦机构中积累了非凡的权力。

在私人对话中，马斯克曾告诉朋友，他衡量成功的终极标准是每天节省的美元数，他正按这一标准对各种方案进行排序。

“我越了解特朗普，我就越喜欢他。坦率地说，我爱这个人，”马斯克在周一早上于X平台上的一次实时音频对话中说。“这就是我们的机会。这是我们能拥有的最好的牌。”